胡绳八十自寿,戏作一铭,曰:“吾十有五,而志于学。三十而立。四十而惑,惑而不解,垂三十载。七十、八十,稍知天命。二十一世纪,略窥门庭。九十无望,呜呼哀哉,尚飨!”
前三句与孔夫子的话完全一样。15岁那年,他就跟同学们一起筹办了纪念马克思逝世五十周年的活动。30岁写出《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》这样一本至今还站得住的马克思主义历史著作,应该算是“立”起来了吧。
接下去就不同了。孔夫子是“四十而不惑”,胡绳则是“四十而惑”。胡绳四十岁那一年,正是大跃进、大炼钢铁、大办人民公社的1958年。面对大跃进而惑,对于胡绳,那是必然的。
胡绳曾说过:“从1957年以后,我越来越感到在我的写作生活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矛盾……为顺应当时的潮流,我写过若干与实际不符合、在理论上站不住的文章。写作这样的文章加深了这种矛盾。由于这种矛盾,我在写作的方向和目标上感到茫然。这样,写作就越来越少,而且在‘文化大革命’爆发前几年中完全放弃了写作。”
困惑是觉醒的前奏。“天命难知频破惑,尘凡多变敢求真。”这是胡绳八十自寿的一首诗中的一联。求真破惑,渐知天命,胡绳就是这样走过那二三十年,走向自己的“七十、八十”,走向国家的改革开放,即所谓“老遇明时倍旺神”(《八十自寿》)的。
(《百年潮》2001年第2期龚育之文)